悬崖上空,忽然回荡起一道苍老的声音。
不见其人,只闻其声。
闻声的萧天,却只是冷冷一笑。
“怎么,舍不得走了?”
萧天再次冷笑,却终于开腔:
“你怎么还不死?”
这话初听刺耳,但屹立于悬崖对面的老者,已听了十二年。
沉默寡言的萧天,若哪日开腔说话了。
说的基本上就是这句。
虽早已听的麻木,但今日再听,感受却是不一样。
“快了,不过……”
“是吗,”萧天没有兴趣听他说话,径直打断道:
“等你死了,我自然会走。”
话音落罢后,山间不知静谧了多久。
“萧天,去把茅房扫了。”
萧天像一块巨石,一动不动,也不为所动。
紧接着,老者的声音又陆续传来。
要么叫他去做饭,要么叫他清扫院子。
要么,就是叫他别恨自己了。
好歹师徒十余年,怎么能一直老头老乞丐的叫他。
好歹叫个好听的,比如……
很快,山间再次陷入静谧,直至天黑,也再无任何说话的声响。
萧天这才于静谧中微动眼皮,于夜幕下向对面眺望。
对面盘坐着的枯槁身躯,只要发丝被山风丝丝舞动。
显得苍凉,孤独。
天亮了,还是这样。
苍凉感隔着万丈悬崖,传入萧天心头。
坐等这一天很久了。
但这一天终于来到时,心情却如平常般平静。
只是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无力,后知后觉袭来,也很容易被忽略。
萧天站起身来,遥望那与山崖融为一体的身躯一眼。
转身,头也不回的走了。
……
那日赌气离家,半路被一个老乞丐凭蛮力拖走。
老乞丐说要带他去龙虎山修仙。
萧天只当他是神经病,本以为能很容易摆脱。
结果却,就这么被禁锢于荒山之巅十二年。
那日,也成了他跟父母见的最后一面。
事到如今,已谈不上什么后悔不后悔。
时光一逝难追忆。
相逢自有道,不是得到,就是学到。
日复一日的朝五晚九修习,已形成了灵魂记忆。
剑宗、道法、巫祝、辟谷、练气。
每一个都是日复一日的折磨。
自然是逃过,但每次都被老乞丐捉了回去。
鞭笞裸于寒冬之躯,几日几夜禁食禁眠。
洗刷臭不可闻的茅坑换粟谷半碗,思乡吊活残破凄冷的灵魂。
老乞丐放言,在他有生之年,萧天都逃不过他的掌心。
现在,他终于死了。
萧天也终于自由了。
只是没想到,最期待的一日终于来到。
这自由,却没带来什么以为会有的自由实感。
而回想这十二年里,萧天忽然想起。
他都没问过老乞丐叫什么名字,只老乞丐、老乞丐的叫他。
算了。
知道了又有什么意义。
生不知从何而来,死亦不知去往何处。
若生前我便已存在,那么死后的归途或许又是生前。
萧天拉回自己乱飘的思绪,他没有要带走的东西。